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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骥与少年 —— 记市安阳地区医院名誉院长屈宝华 2024年08月21日

本报记者 刘文华 王同录 通讯员 王莹 文/图

百闻不如一见。尽管采访市安阳地区医院(以下简称“地医”)名誉院长屈宝华之前,记者已不止一次听说过他的事迹,但及至见面,仍不免心头一惊,暗自称奇。

屈宝华,1934年出生于河南安阳,1958年毕业于河南医学院医疗系,先后在河南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(现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)神经内科、地医神经内科工作,历任主任医师、副院长,新乡医学院兼职教授等职,擅长诊治脑血管、帕金森、癫痫、痴呆、失眠等疾病,在脊髓小脑性共济失调、遗传性神经系统疾病诊疗领域具有深厚的学术功底和临床经验。他是中华医学会河南省神经内科学会创建人之一、中华医学会神经内科学会委员、《中国实用神经疾病杂志》编委,曾获国家重大科技成果贡献奖,连续多年被评为全国卫生文明先进工作者、河南省劳动模范,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。

你注意到“1934年出生……”了吗?没错,屈宝华已步入鲐背之年了。

老骥伏枥,志在千里。屈宝华仿佛一个不老的传奇,年届九旬却鹤发童颜、精神矍铄,言谈举止尽显长者风范。他有点偏低偏瘦,高不过1.6米,重不过50公斤,但一身仙风道骨,正好应了一句话:“浓缩的都是精华。”这话虽有点调侃的味道,但用在德高望重的屈宝华身上,却是严肃的,也是恰如其分的。想想看,一个人到了需要被人照顾的年纪,却仍思维敏捷、耳聪目明不说,还能照常坐诊,熟练地望触叩听、治病救人,是多大的造化,又是多大的福分,怎不令人艳羡,又怎不令人肃然起敬!

“我来看个病号,幸遇屈大夫。早听说他退休了,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到,真是太高兴了。不瞒您说,屈大夫是我今生见到的第一个人。没有他,就没有我这条命。正是他把我接生到人间来的。”8月1日,在地医神经内科病房,来自濮阳县文留镇的袁四海高声大嗓地说。

袁四海接着说:“也不止我一个人,俺那里的好几个小伙伴,也都是屈大夫接生的哩。”

袁四海说得热闹,信息量大,欣喜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,记者却听得一头雾水,一时厘不清他话里的逻辑。屈宝华不是神经内科的专家吗,啥时候去的妇产科,怎么还从事过接生工作?看见记者摸不着头脑,屈宝华和袁四海都笑了说,这事儿说来话长。

1966年早春,屈宝华被临时编入一个抗旱工作队,在濮阳县文留镇(当时为乡)袁庄村开沟、挖渠、凿井,准备给枯黄的麦苗浇灌返青水。战天斗地之间,突然遭遇暴风雪,且持续多日,不但让抗旱工作队的所作所为都成了徒劳,而且封锁了村子连接外面的道路。一个深夜,风雪呼啸之际,村里的一位产妇横位难产,生命垂危,情况紧急,但因大雪封路,无法送去卫生院接生,或者说走不到卫生院,这对母子就可能猝死,产妇的婆婆和男人一下子慌了手脚。被叫来助产的邻家大婶也是束手无策,但她一拍大腿,急中生智地说:“来咱村抗旱的那个小屈,不就是个医生吗?还是从大城市来的医生,快点喊他来看看吧!”

相对于地势偏远的袁庄村,一二百公里外的安阳显然是座大城市。大城市来的小屈医生虽然可信度高,但他毕竟是个男的,接生这事儿叫一个男医生来,终究有些不合适。男人挠着头,有些不置可否。倒是婆婆开明,厉声呵斥儿子:“这都啥时候了,我儿媳和孙儿的命都快没了,还管人家是男的女的,赶紧去叫人。你不去我去。”

大雪没膝,婆婆又裹着小脚,叫她去,不定出啥意外哩,男人抢在母亲前面出了门,终归救命当紧。

听闻消息,屈宝华二话不说就披衣下床,扛起药箱顶风冒雪地向产房跑去。到了地方,产妇已心力耗尽,呼吸已相当急促。婆婆和邻家大婶正急得团团转,看见屈宝华,才长舒了一口气。都说还没见过这么难产的胎位,屈宝华当然也没见过,更没接生过孩子,不过他在书中学过相关的知识,忙用碘酒、酒精擦拭了双手,当即给产妇实施胎位倒转术,直至她成功分娩。羊水早破了,新生儿在产道里卡了太久,因为缺氧而窒息。尽管一家人觉得能保住大人也行,但屈宝华不放弃,他把胎儿放好,嘴对嘴地为小家伙进行人工呼吸。终于,新生儿的腹部有了起伏,“哇”地一声哭了出来。

在那个冰天雪地的寒夜,屈宝华汗流浃背,湿透了衣衫。所幸的是,那对母子平安,双双脱离了危险。而那个九死一生的孩子,就是袁四海。

袁四海告诉记者,自他之后,屈宝华成了袁庄村的专职男接生婆,像袁五湖、袁继党、袁继民等小伙伴,不仅也都是屈宝华接生的,而且也多是屈宝华给起的名字。“如今,”袁四海感慨万端地说,“我和我的小伙伴也都是快60岁的人了,大多儿孙满堂,生活幸福。而如果没有屈大夫,这一切又从何谈起!”

“一个人吃啥饭,走啥路,是打小就决定了的。我能成为现在的我,与小时候的成长环境和家庭教育有关。”回忆往事,屈宝华深情地说。

屈宝华刚记事那会儿,母亲曾把他揽在怀里告诉他,母亲这一辈子先后生育过9个孩子,不幸的是,那几个孩子因患上这样那样的疾病而过早地离开了人世,只剩下他这棵独苗。“但凡爹娘有一丁点法儿,”母亲一边抹眼泪一边说,“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你那些哥哥姐姐咽气。你要记得锻炼身体,强健筋骨,可不能再有个三长两短啊!”

母亲说时泣不成声,屈宝华跟着伤心难过。

屈宝华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,吃过今人难以想象的苦。他说,那时候人们都很穷,不仅自家有了病人请不起医生、看不起病,左邻右舍也概莫能外。一些大婶大娘有病乱投医,去寺庙里烧香磕头,乞求神灵保佑;或者请巫婆神汉做法,驱魔辟邪,试图破财免灾。可是,香烧了,佛拜了,财也破了,到头来非但于事无补,病情反而更加恶化了。这一切在屈宝华心中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,他开始明白,仅仅自己强身健体是不够的,只有精通医理、掌握医术,才能在家人生病时挺身而出,在亲戚邻居生病时施予援手,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。从那时起,小小年纪的屈宝华就在心里暗暗发誓:“我现在要刻苦学习本领,长大了当医生,让爹娘和父老都能健康长寿,不受或少受病痛的摧残和折磨!”

信念是前行的动力。心中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,屈宝华读书学习分外用功,从小学到中学,成绩一直遥遥领先。那年头,十里八村别说大学生,连高中生也不常见。屈宝华却是个例外,他顺利地考入了河南医学院这座理想的学府。此间,屈宝华不是在课堂,就是在实验室,或者奔走在去图书馆查资料的路上,这为他后来攀登医学高峰打下了坚实而牢靠的基础。

23岁那年,屈宝华本科毕业后,作为河南医学最高学府的高材生,顺利进入河南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神经科工作。他心无旁骛,执着地投身于医学事业,眼里只有病人、心中只有学问,埋头攻克疑难杂症。

1962年年底,河南医科大学党委号召干部员工下基层,屈宝华打报告申请调回安阳地区医院。尽管领导和同事极力挽留他,省城各方面的条件也比安阳优越得多,但屈宝华神情坚定地说:“正因为这儿的条件好,安阳比郑州更需要我。我应该到最困难的地方去!”

翌年年初,屈宝华如愿以偿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乡,成为地医唯一的神经专业医生。

1974年,党中央提出一定要攻克慢性气管炎对劳动人民威胁的号召。屈宝华积极响应党中央精神,扛起铺盖和医药箱,赴安阳县、濮阳县、南乐县、滑县、浚县等地进行气管炎调查。当时的农村,生产力落后,环境脏乱差,人们既缺吃少穿,又缺医少药,多种疾病流行。屈宝华看在眼里、急在心里,走到哪就在哪出诊。艰难困苦的生产生活条件非但没把他吓倒,反而磨炼了他的意志,坚定了他的信念。屈宝华经过长期摸索,终于有了自己独特的发现。1975年,屈宝华在全国慢支座谈会上阐述了自己的观点,受到与会专家好评。1978年,屈宝华的研究成果被全国科学大会授予重大科技成果奖。

就是在这段时间,屈宝华成功为袁四海等新生儿接生。

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,知识分子政策逐步得到了落实,屈宝华走回工作岗位,开始了神经内科学科的建设。这时,屈宝华刚四十岁出头,虽然不再是活力四射的小伙子,但也正年富力强。在他的苦心经营下,神经内科从无到有、从小到大,倾注着屈宝华心血和汗水的同时,也在不断发展壮大。时至今日,神经内科已是地医最大的科室之一,拥有神内一到神内六6个科室。

“屈宝华先生啊?那是我的救命恩人!他的医术、医德、医风没说的,我深有领教。我曾不止一次邀请屈先生来吉隆坡观光旅游,今天我想通过你们再次邀请他来我的家乡做客,并恳请你们务必转达我对他的问候和祝福……”屈宝华心细如发,经手的每一个病例都有详尽记录,方便查询。在厚厚一摞的病例卷宗里,既有台湾同胞,也有海外侨胞,还有来自印度尼西亚的国际友人。看到马来西亚华侨张志荣的名字时,记者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联系了他,没想到他正等着这个越洋电话似的,甫一接通,即在电话那端打开了话匣子,激动地说起一桩记忆深处的往事。

张志荣告诉记者,20年前,他来安阳参加物资交流会,因车马劳顿,加上高血压等基础病、水土不服等多种因素,不幸罹患脑溢血,在交流会现场晕倒。当日傍晚,会务人员就近把他送到地医急诊的时候,他的大半边身体已经麻木,右腿右手无比沉重,语言功能业已受阻,呼吸困难、濒临衰竭,亟待进行清除脑部血肿手术。

脑溢血,是世界十大凶险疾病之一,素有“最快杀手”之称,如果干预不及时,即便当场要不了命,也会留下半身不遂、终身瘫痪等后遗症。尽管如此,脑溢血仍非不治之症,对已成功做过多例侧脑室穿刺引流手术的屈宝华和他的团队来说,虽不能说是易如反掌,但只要在窗口期,也可以做到手到病除。因为张志荣身份特殊,系爱国侨胞,屈宝华高度重视,几个参与抢救手术的助手都是精挑细选的。然而,正当他们开通绿色通道,决定特事特办,准备送张志荣这位海外侨胞上手术台的时候,意外出现了:张志荣的父母打来电话,紧急叫停抢救进程,不同意手术治疗。在此之前,张志荣的胞妹曾因患脑瘤在吉隆坡最好的医院手术时当场死亡,给他们留下了心理阴影,害怕张志荣也会下不来手术台,要求保守治疗,稍后他们来人把张志荣接送回国。言下之意无非是说,他们宁肯儿子成为一个废人、下半生瘫痪在床,也不愿冒手术风险。归根结底,他们信不过中国的医疗水平会比马来西亚的医疗水平好。局面就此僵持下来。

这叫什么事,自家加班加点实施抢救,人家那儿却信不过你,到头来剃头挑子一头热,那还热个什么劲儿!有人想放弃,有人甚至准备撂挑子走人。但对屈宝华来说,他的眼里只有病人,只有救死扶伤才是一个医生该考虑的事情。他示意大家安静,一边继续通过电话做张志荣父母的工作,一边问几个得力助手,如果对方不同意,那么,大家有没有信心和勇气跟着他冒险救人?作为屈宝华团队的骨干力量,他们一个比一个清楚,脑溢血发病的4.5小时内为黄金救治时间窗,3小时内救治效果最好。因为脑组织是人体最脆弱的器官之一,每延迟一分钟救治,就会有190万个脑细胞坏死;每延迟一秒钟救治,就会有数十亿神经元凋亡。也就是说,延误越久,造成的神经功能不可逆性损伤就会越严重。过了24小时,神仙也回天乏术。所以,抢救脑溢血这种病,必须分秒必争。虽有所耽搁,但依据张志荣的病理病情病程,手术还来得及。大家望着屈宝华这个体型轮廓永远像孩子,但危急时刻总有大将风度、混乱之际总能稳如泰山的老领导和老大哥,知道他是铁了心要做这台可能得不到患者亲属许可的手术,倍受感染和鼓舞,便也目光坚定地望着他,纷纷表示愿意跟他承担一切风险责任。

屈宝华说,风险他一个人承担,只要大家在手术过程中全力配合就行。

万幸的是,此时张志荣尚神志清醒。他意识到父母在阻碍人家抢救自己的时候,快速蠕动的嘴唇虽已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,但着急地摆动起左手,表示他可以用左手在手术单上签字。性命攸关,屈宝华一挥手说:“各就各位,立即手术!”

就这样,经过紧张激烈的抢救,张志荣脑部肿块被顺利清除,转危为安。张志荣从昏迷中醒来时,他远在吉隆坡的家人还没有赶来,他的语言能力完全恢复后,说自己想喝大米稀饭。尽管已过饭点,可屈宝华二话不说,立即赶到食堂,与厨师一起小火慢炖了一碗稀饭。张志荣还挂着吊瓶,进食不方便,屈宝华和科室的同事一起轮流喂他喝大米粥,一起照顾他的饮食起居,直到他父母赶来。张志荣很快就能下床走动了,身体的各项指标也渐趋正常。他父母又感动又羞愧,特意拿出用林吉特兑换的1000元人民币和1000元港币送给屈宝华,屈宝华婉言谢绝。回到马来西亚,张志荣寄来一面锦旗、一封感谢信。

“因为做生意,”张志荣在信上说,“我去过很多国家和地区。但最难忘、最温暖的,还是祖国母亲的怀抱!”

一般而言,一个人出名,是从内向外形成的,是从小地方扩展到大地方的。屈宝华却不是这样。他先是名声在外,继而才在当地广为人知的。

“我们就是绕了一个大弯,才慕名找到了屈大夫。”来自林州市的孟方成说。

孟方成告诉记者,1992年9月,他刚读初一,不幸查出脑肿瘤,乡卫生院和县医院都没看好。父母着急上火,几经打听,得知北京宣武医院是国内最知名的神经疾病治疗机构,就借贷了一笔钱,直奔北京去了。大医院技术好,但来自全国各地候诊的患者也多,好不容易挂上号,还要等床位、等会诊、等手术,没个十天半月的,根本走不完这些程序。而脑肿瘤每天都在增长,孟方成感到头痛欲裂,视线越来越模糊不清。尽管吃不好、住不好,但每一天都得开销花费,着实耗不起。一天,他父亲忍不住问一个女医生,还要多久才能轮得到给孩子看病。女医生也没把握,只说病人多,总得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排号。看看病历,她又想起什么似的说:“你们是安阳林县(今林州市)来的啊,怪不得口音这么熟。但安阳有个屈宝华,还大老远跑来北京干什么?你家孩子这病,屈宝华就能看,甚至比我们看得还好。快点收拾一下回家吧,也好省点花费。我给他打个电话,你们到了安阳直接去找他。”

“在地医看病,花费少不说,也比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方便,回来后屈院长就安排脑外科会诊后进行了手术。结果就像那位女医生说的,地医做脑部肿瘤摘除手术又快又好。当时我12岁,现在已过去30余年了,再也没复发过。”孟方成说。

无独有偶,四川的林立斌和山西的吴保太,也是经北京中转来到安阳看病的。

林立斌在电话中告诉记者,他和吴保太不幸患上同一种病——放射性脊髓病,在求医的路上走到一起,结为病友。两个人一个在某航空航天公司工作,一个在某印刷公司工作,且都有一官半职,直接或间接地认识不少医学界的权威。但最后找到屈宝华,已辗转了成都、上海、南京、广州等多家大医院,直到遇到中国医学科学院、协和医科大学肿瘤医院的秦德兴教授,才不四处乱投医了。

“秦教授给我们说,据他所知,国内治疗放射性脊髓病的,没有比屈宝华更拿手的了,推荐我们来安阳找他。不服不行,多少大医院看不好的病,硬是在地医看好了。屈老先生太了不起了。请转达我们对他的问候和祝福!”

原来,屈宝华曾先后在天津医科大学总医院、首都医科大学北京宣武医院各进修过一年,是学员中的佼佼者。此间,他曾在全国性的慢性病罕见病学术会议上发言,撰写并发表了《慢性气管炎和植物神经机能的关系》《放射性脊髓病诱发电位和脑脊液细胞学特征的研究》等,并数次获得全省、全国重大科研成果奖,受到有关专家学者的关注和好评。两家医院特别是北京宣武医院,科室主任、院长都出面挽留,希望他留任。但屈宝华从河南医学院调回地医的时候,就打定主意要在这里奋斗终身了。他说:“就像郑州名家多一样,北京名家更多,不差我一个,所以还是安阳更需要我。”

是的,安阳更需要屈宝华。就在为孟方成等做手术的前一个月,屈宝华迎来他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——升任医院副院长,主抓医疗业务建设。打那以后,屈宝华更忙了,他以院为家,一年365天,差不多有360天在医院里。

屈宝华的忙是有历史渊源的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地医是豫、冀、晋三省交接地带最好的医院之一,为人民健康和经济社会发展作出过积极贡献,曾被国务院命名为先进单位,全省乃至全国性一些医疗卫生专业性现场会多次在地医召开。1983年10月,安阳地区行署建制撤消,分别成立安阳市和濮阳市,地医归属濮阳市。1991年7月,医院一大半员工和大部分医疗设备从安阳迁到濮阳,组建濮阳市第一人民医院。留在安阳的医院,三分之一的科室关闭,全院医生护士锐减,病床也由原来的600张缩减为150张,设备则老的老、旧的旧,难以为继。

眼看医院有办不下去的危险,屈宝华寝食难安。为了学科发展,地医先后购置了神经诊断仪、酶标仪、血液量子治疗仪等医疗设备,建立了神经电生理检查室、神经科实验室、血液量子治疗室,新上了脑脊液细胞学检查、T淋巴细胞亚群等神经免疫检验项目。1995年,他以个人名义贷款300万元购买了日本岛津CT一台,贷款1500万元购买以色列磁共振机一台。尽管已是院领导了,他仍然坚持坐诊,为年轻医生授课,并多次赴厂矿、社区、乡村开展义诊活动。人们看病,特别是老百姓看病,会自觉不自觉地“货比三家”。看病也终究要有看本事的,有以秦德兴等为代表的业内大家的认可和推荐,有以孟方成、林立斌等为代表的患者的口耳相传,地医由弱到强,元气大增,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。

2001年,屈宝华光荣退休。一些地方医院,特别是一些私立医院盯上了他,纷纷许以高薪,诚聘他去指导检查工作。也不用他接诊处诊,只要有他坐镇就好。一次请不动再请二次,公关人员请不动就托亲戚朋友请,极尽软磨硬泡之能事。屈宝华哭笑不得,索性一不做二不休,又来地医坐诊了。

“越是到了晚年,越能感同身受艾青的那句诗:‘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?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。’我一生最重要的几十年光阴是在地医度过的,是亲眼看着地医一天天变美变好的,我熟悉并珍惜这里的一草一木和一砖一瓦。所以,如果还能发挥点余光余热,除了本院,我哪儿都不会去。”屈宝华说。

地医领导也求之不得,欣然聘屈宝华为名誉院长。

屈宝华一坐诊,慕名来看病的人就多,常常别人都下班了,他面前还有一长溜候诊的队伍。人再多,屈宝华也不急不躁,总是用最晓畅明白的语言与患者交流沟通。在安阳市文联工作的江霞说,让屈老看病,简直是一种福分,如沐春风。

江霞告诉记者,她初患脑梗死那会儿,因症状表现为痰液多、呼吸困难、心率不齐,伴以高烧昏迷,社区医生当成急性发热看了。因用药猛,高烧虽有所缓解,但治标不治本,结果延误病情,昏迷、失语成了常态。后来,有在北京工作的亲戚说认识某大医院的名医,建议她前往医治。脑梗死属急病,忌颠簸,长途奔袭到那儿,一检查,脑干已形成大面积栓塞,名医扼腕而叹,说晚了,来不及了,脑梗死这种病就这样,过了窗口期谁都没办法。人家也不说接下来只能等死或只能保守治疗一类的话,只说住院无益,回家静养吧。回来听说屈宝华退而不休,仍在地医坐诊,家人就把她送了过来,也不图能治好,死马权当活马医了。屈宝华也不责怪他们怎么不早来,也不拒收,而是详尽制订了个性化的治疗方案,开启了一个漫长的救治过程。一个月后,奇迹出现,江霞脱离了危险,吞咽功能恢复,言语渐趋自如,心率业已正常了。江霞喜极而泣,家人也是。他们商量了一下,不表达一点心意说不过去,就封了一个红包,登门送到屈宝华家去。没想到人家无论多么棘手的疑难重症都不拒收,就是拒收一切红包。

“在一个月的朝夕相处里,”江霞说,“屈老每天都会查看询问我的病情。那么大年纪的人了,还一招一式地指导我做康复训练,鼓励我坚定信心。我觉得,除了医术高超,屈老的敦厚善良、人格魅力,也是引导我走出困境的一大动因。”

除了坐诊,屈宝华仍像过去一样关注学科建设,关注疑难重症的研究和攻关。豫北一带是食道癌高发区,相比较而言,同位素放疗是治疗食道癌的理想方法。但是,经过同位素放疗过不了几年,患者又会发生放射性脊髓病,导致下肢瘫痪、大小便失禁等,给患者及其家属带来更大的痛苦。屈宝华埋首资料堆中,反复查阅比对国内外的相关病例。根据现代电生理研究及脑脊液细胞学研究进展,结合临床实践,屈宝华发现,放射性脊髓病在神经电生理和脑脊液细胞学方面均有特有变化,可根据这特有变化,做到早筛查、早干预。学无止境,经反复实验,屈宝华摸索出“两段法”治疗放射性脊髓病新方案,极大方便了这一疾病的早期诊断和治疗。地医接诊处诊的病例,好转率、显效率均居国内领先地位。

与西医打交道的同时,屈宝华从不忘钻研中医。他说,西医治病,中医养生。随着现代生活节奏的加快,人们会产生烦躁、多虑、恐惧、不安等抑郁心境,并伴随心悸、多汗等异常应激反应,发病率逐年升高。长期以来,国内均以安定类药物控制症状,但安定类药物易产生依赖性、耐药性,且对肝肾有危害,易出现戒断综合征,得不偿失。结合中医理论和临床实践,屈宝华研制了独家配方药物,对肝火上升、阴虚阳亢所致的头晕、头痛、失眠等有明显疗效。

“凡药都是能不吃就不吃的好。养生,养生,就是养成好的生活习惯。只要坚持合理饮食、规律作息、适当运动,就能提高身体的抵抗力、免疫力,百毒不侵、健康长寿。”屈宝华笑着说。

现任地医神经内一科主任邓建中曾是屈宝华团队的骨干之一,也是屈宝华手把手带出来的得力干将。两个人既为师生,又为兄弟,彼此知根知底。

“怎么说呢?”邓建中说,“屈老这个人,正如他的身高永远像个小孩子一样,对于奉献了一辈子的医疗事业,他也像个小学生一样,永远兴致勃勃,永远神采奕奕。一遇到罕见病,他就两眼放光哩。”

历经沧桑,依然初心不变;阅尽千帆,归来仍是少年。这句话,可说是屈宝华传奇而精彩一生的生动体现和写照。